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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帖] 【人文】夫差、刘濞、隋炀帝,三大昏君好大喜功,催生了淮扬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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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人文】夫差、刘濞、隋炀帝,三大昏君好大喜功,催生了淮扬菜

淮扬菜属八大菜系之苏菜,但苏菜的几个支系其实差别很大,甜口的苏锡菜代表了江南,咸口的金陵菜更接近安徽,辣口的徐海菜则更是苏菜中的异数,但苏菜最顶尖的水准,则非长期占据官府、国宴的淮扬菜莫属。本文摘自周爱东先生的大作《扬州饮食史话》,讲述吴王夫差、吴王刘濞、隋炀帝是怎样促进扬州的发展,并进而催生淮扬菜的。

一、扬州饮食溯源与分期

溯源

扬州地区早期的居住者是淮夷。夷人是古代中国大地上的东方民族,常称为东夷。后来在中原部落强大的压力下,夷人逐渐分化,一部分北上,后来所说的东夷主要是指他们;一部分南下到江淮,被称为淮夷。

淮夷是江淮之间早期活动的部落,他们曾是东方的一股强大的力量,常常对中原的夏朝、商朝、周朝产生威胁,直到东周时期,大大小小的淮夷部落才陆续被其周围的强国吴楚所吞并,逐渐融入华夏民族中来,他们是扬州饮食史最早的创造者。

淮夷人的饮食无法从文字记载中来考证,但是从历史的一鳞半爪中,我们还是可以发现一些痕迹。

从字形上来看,“夷”字象一个人背了一张弓,所以有学者推测,他们很可能是以打猎为生的民族。从考古成果来看,麋鹿是夷人主要的猎物之一。

江淮间的青墩遗址曾出土了一些带有契刻画纹的麋鹿角枝,仪征市陈集乡的神墩遗址出土了麋鹿角制成的“骨戈”,人们当时有可能将麋鹿作为食物来源。

麋鹿在史前及先秦时期是南方常见的动物,从江淮到云梦大泽周围都有,这些性情温和的动物被当作食物应是很普遍的情况,春秋时期,墨子在止楚攻宋时对楚王就说过“荆有云梦,犀兕麋鹿满之”。

从地理位置来看,淮夷生活的江淮地区是个水网密布的鱼米之乡,早在原始社会,这里就已经开始有了农业文明,在高邮的龙虬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中发现了已经炭化的、人工种植的、被驯化的稻种《史记》说江南地区人“饭稻羹鱼”,这个词用在淮夷身上也是很恰当的。

当时的扬州还是一个滨海的地区,高邮、宝应、兴化一带的湖泊群体在六七千年前曾是黄海浅海湾,如今人们还能在这些地区湖泊的沉积层中夹有较厚的蚌壳、螺壳层,并常伴有麋鹿亚化石出土,而扬州与镇江之间的长江原是长江入海的河口段。

现在扬州地区发现的春秋时期及两汉遗址都在蜀冈之上,原因就是,蜀冈以东的地方当时还是一片沼泽或沙滩。这样的地理位置说明,扬州人“饭稻羹鱼”的鱼可能有相当一部分是海鱼。

从上面所说的两点来看,早期的扬州人应该是渔猎为生的民族。随着后世江淮地区人口的增加,可供猎食的动物越来越少,而海岸线的东移使得土地越来越多,所以农业取代了狩猎,成为人们获得食物的主要方式。

这一时期扬州先民的饮食文明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?从文化交流来说,淮夷和中原的夏、商、周有着一千多年的冲突与融合,在此过程中,淮夷吸收了些中原的文明。淮夷的文明大概相当于新石器时期吧。

对于新旧石器时期的人类饮食,专家们常用火燔熟食来描述,但是我们从高邮龙虬庄遗址出土的食器来看,扬州先民们的文明程度已经相当高了,几乎与中原地区的民族同步。龙虬庄出土的饮食器具有罐、盆、豆、盘、釜、甑,组合在一起分明已经可以看见先民们饮宴时的场景。

这些器具说明当时已经有了饮食的礼仪,也说明当时食物的类型开始丰富起来,罐与盆有来盛汤水多的食物,豆与盘用来盛汤水少的食物,食物类型的丰富则说明先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烹饪的技艺。

周朝时,淮夷建立了邗国,在饮食的制度上一定更加完善。由于地处偏僻,邗国肯定不会有周王室的饮食排场,也不一定与周王室有同样的制度,但是作为一个诸侯国的基本饮食礼仪是不会少的。

分期

饮食史不象朝代那样可以清楚地断代,容易产生分歧。扬州饮食史应该有自己的分期方法:以运河的发展情况对扬州饮食史进行分期。

理由很简单,扬州是个运河城市,是因运河而兴盛,也是因运河而衰落的。饮食史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经济史,而运河正是牵动扬州经济的一根主线。依据这条主线,大约可将扬州饮食史分为这么几个阶段:淮夷时期、邗沟时期、隋运河时期、元运河时期以及后运河时期。

运河的历史始于吴王夫差所凿的邗沟。那么,在邗沟之前,可称为淮夷时期。在溯源一节里,已经对淮夷时期的饮食作了介绍,这一时期史料既缺乏,对后来扬州饮食史的发展影响也不甚大,所以下面就不再讨论这一时期了。

春秋时,吴王夫差北上争霸,吞并了邗国,在这里开邗沟、筑邗城,是有史记载的扬州第一次建城,此后,邗沟在扬州的发展中一直起着较大的作用,直到隋炀帝开通大运河,这一时期可称为邗沟时期。

邗沟时期是扬州饮食文化真正的开端,这一时期,是扬州发展的第一个高潮,饮食文化曾到达一个相当的高度,这一点可从汉赋名篇《七发》当中看得到。

隋炀帝开通的大运河将扬州与中原地区连结起来,从隋到宋,这条大运河既为扬州带来了中原的文化与物产,也向中原输送了自己的文化与物产,扬州在中国经济中的地位即由这条运河奠定了,这一时期可称为隋运河时期。

此时,扬州在盛唐富宋的大环境中继续发展,而中国的经济与文化中心正逐渐向东南转移,扬州饮食的名气正由城市级升为地区级,但是后期的宋金、宋元对峙使扬州再成战争前沿,饮食发展停滞。

元运河时期开始于元朝,蒙古统治者将都城定在大都,原来通向中原的运河就不太合用了,于是将运河拉直成一条纵贯南北的水上通道,之后的明、清两朝用的是元朝的都城,扬州的地位由元至清日益重要,扬州饮食的鼎盛就在这一阶段。

元运河时期扬州的发展有了新的面貌,此前,扬州通过运河与中原地区联系较多,而此后,与山东河北京津的联系逐渐多起来了,饮食文化中也多了一些北方元素。这一时期扬州集中了大量的富商巨贾和文化名流,他们与扬州本土的百姓一起,把扬州饮食文化推上了历史的最高峰。

清代中后期盐法改革加上上海地位的升起,交通上铁路的地位日益重要,运河逐渐衰落。长江对扬州的影响是持久稳定的,虽也有阶段性,但不如运河的影响来得明显。

到了近代,陆路交通发展,长江与运河一起衰落,倒是对扬州产生的很大的影响。很多事情就是这样,平时司空见惯的东西,当真正失去的时候,才发现他的重要性。

运河与长江交通地位的衰落带来了扬州的衰落。到上个世纪末,交通上不再依赖运河与长江,有了铁路以及四通八达的公路,饮食文化才重振雄风,这是扬州饮食的后运河时期。



二、邗沟时期的饮食

吴地饮食在扬州

史载,吴王夫差为北上与齐国争霸,于是开凿了邗沟,建筑了邗城。邗沟就是大运河的前身、邗城也就是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扬州城了。在邗沟之前,这里是春秋小国干国的所在地,所以也有很多学者认为在吴王筑邗城之前,这个地方已经有城了,吴王只是扩大了城市的规模与功能。

吴王城邗主要是为军事服务的,相当于一个大的兵站,并无多少行商坐贾,居民主要是住在城外,人口也不多,饮食业与饮食文化都还处于淮夷时期。

有记载说夫差一度把国都迁来邗城,关于这一点,史籍所记语焉不详,若确有其事,那这时邗城就应该比以前的城市规模要大得多,说吴王筑邗城也就是成立的了,而这个新城一定有比邗国时期发达的饮食市场了,因为吴国远比邗国富裕发达。

驻于邗城的吴国军队也是要吃饭的,按当时军队的惯例,军队的伙食都是自己做,那自然是江南的风味,虽然不一定有什么美味佳肴。之后不久,吴国灭亡,邗城相继为越、楚所占,这两个春秋强国在地域上都是扬州的邻邦,饮食文化会有一些交流。

这段时期,是江淮饮食与江南及荆楚饮食的第一次融合。虽然算起来吴国没有越国、楚国占领扬州的时间长,但因为疆域较近,且有邗沟连接,所以吴地饮食要比越、楚饮食对扬州的影响要大得多。

相当长的一段时期,扬州都被看作是南方,甚至被划到江南的圈圈里。但是扬州与江南必竟隔着一条大江,所以只能说扬州是最北的南方。在扬州北边不远的淮河是中国真正的南北分界线,淮河向北,交通靠马;淮河向南,交通靠船。

由此来看,扬州又是中国最南的北方。地缘因素,再加上与吴王夫差所开始的那段历史渊源,奠定了后来扬州饮食的基本风格——以江淮风味为主,杂以江南风味。

春秋时期的吴地饮食还有在扬州留下痕迹的吗?明显的痕迹没有,疑似的有一个“醋溜鳜鱼”。

苏州有一个名菜“松鼠鳜鱼”,大约十几年前,关于它的原产地,苏州厨师与南京厨师曾有过一番争论,苏州人说它是苏州菜,南京人说它是南京菜。

结果不重要,争论本身就说明了江南与江淮之间曾有过的饮食文化交流,并一直延续到今天。扬州没有参与这场争论,但这事也不是与扬州一点关系都没有的,清代,可能成书于扬州的《调鼎集》中就收有“松鼠鱼”,而且现在的扬州名菜“醋溜鳜鱼”在烹调方法上绝似“松鼠鳜鱼”。

“松鼠鳜鱼”是近现代的名菜,为什么用来说明春秋时期的问题呢?这个“松鼠鳜鱼”的前身,有人认为是由春秋时期的太湖名菜“鱼炙”发展而来。

春秋时专诸为刺杀吴王僚,特意去向“太和公”学习做“鱼炙”,学成后成为吴王僚的厨师,在一次献食的时候,专诸用藏在鱼腹中的剑将吴王杀死。这是中国菜中最有杀气的名菜了。

从名称来看,鱼炙是一种烤鱼,松鼠鱼和醋溜鳜鱼是用油炸的方法制作的,由烤到炸的这种传承关系在现代饮食中也很常见,如一些名为烧烤的食物就是以油炸的形式出现的。

《楚辞》的《招魂》中有“吴羹”、《大招》中有“吴酸蒿蒌”,这两个都是吴地的菜。吴地的饮食都可以流传到楚国去,流传到扬州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。在《风土记》等书中还提到吴王宫中经常吃“鱼脍”、“鱼炙”等食物。

江淮地区的风味与吴之腹地还是会有一些差距的,但是像“鱼炙”、“鱼脍”这样的菜肴,应该是没什么大的差别。“吴羹”的味道有些怪,有些酸又有些苦,但应该是当时的美味,不然屈原不会用来召唤那些为国战死的英魂的。

在先秦时期,羹一般是肉食,吴地的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食物呢?从物产来看,鱼羹或海鲜羹的可能性很大。“吴酸蒿蒌”可能是“齑”或“菹”类的菜肴。

齑、菹在先秦时期是贵族饮食所必备的菜肴,南北方都有,江淮之间的齑菹做法与北方会有些不同,江淮地区做齑菹的时候要添加鱼虾酱,江南吴越地区也是添加鱼虾酱的,而中原的宋鲁地区则添加肉汁,这当然是区域物产所带来的区别。

《七发》记载的饮食

汉朝初年的另一位吴王刘濞给扬州的饮食带来了堂皇大气的基因。这位吴王与春秋时期的夫差没有什么关系,他是汉高祖刘邦的亲侄子,因功被封为吴王,后来在汉景帝时发动七王之乱,兵败身死。

刘濞在位时,扬州的经济得到迅速发展,成为当时最有势力的诸侯王。他依靠朝庭的特殊政策及封地的地理优势,开矿铸钱、煮海贩盐,在老百姓不用交赋税的情况下,依然府库充足,富裕程度可想而知。

关于吴国的饮食情况,汉代辞赋家枚乘的名作《七发》中有非常详细的记载。《七发》是汉代辞赋中的第一名作,枚乘也因此赋而名声大噪。

在赋中,他假托吴客向病中的楚太子游说,通过他的一番说辞,楚太子病体霍然而愈。这篇赋表现出来的不仅是作者的文学才华,也把当时吴地的饮食水平、食疗养生知识表现得淋漓尽致。他推荐给楚太子的饮食是:



犓牛之腴,菜以笋蒲。肥狗之和,冒以山肤。楚苗之食,安胡之饭,抟之不解,一啜而散。于是使伊尹煎熬,易牙调和。熊蹯之臑,芍药之酱。薄耆之炙,鲜鲤之鱠。秋黄之苏,白露之茹。兰英之酒,酌以涤口。山梁之餐,豢豹之胎。小飰大歠,如汤沃雪。此亦天下之至美也,太子能强起尝之乎?



虽说赋多夸饰之辞,但以吴国之富有,枚乘所说的这些食物应该是比较可靠的。枚乘是淮安人,曾为吴王刘濞臣,那么他所说的这些饮食很可能是吴王日常饮食中常见的,是汉代扬州地区的贵族饮食。

从引文来看,当时吴国常见的美味原料有肥牛、肥狗、熊掌、竹笋、蒲菜、楚苗、菰米、鲤鱼、豹胎等,常见的调味品有苏、茹、芍药做的酱、兰花香型的酒等。

这些食物的原料基本是江淮地区所产,有些今天已经看不到了,如熊掌豹胎等;有些现在还是有名的美食,如蒲菜;有些现在已经改变了食用的部位,如菰米,现在食用的是其变异的茎,称茭白。

关于饮食养生,枚乘认为“温淳甘脆,脭醲肥厚”的食物是“腐肠之药”。这应该在当时医学水平的背景下养生家们所共有的认识。

以枚乘的观点,楚太子的病正是因为“温淳甘脆,脭醲肥厚”享用太多所致。关于饮宴的环境,枚乘认为在春天里,找个惠风和畅的日子,找几个知已一起赏春、听琴、品佳肴、饮美酒,才是人生快意的时刻。

大概说来,枚乘养生的思想与战国时期《吕氏春秋》一书中的观点差不多,而他对于饮宴环境的讲究,也在很大程度上受中原雅文化的影响,这说明当是中原地区先进的饮食文化已经影响到了江淮地区。

从枚乘的描述来看,当时的吴地不仅食物丰富,而且已经非常讲究食物之间的搭配。细嫩的肥牛适合配清鲜的竹笋、蒲菜;肥美的狗肉须要用石耳来搭配。而对于鱼脍的食用方法,枚乘讲得尤其有滋有味。

他说在吃鱼脍的时候要用“苏、茹”来调味和,吃过之后,再喝一口有兰花香气的酒来去掉嘴里生肉的腥味。苏、茹是辛香味的调料,酒是兰花香型,正好用来清除鱼脍留在口中的腥味。

这样吃鱼脍的程序很能让人感受到食物之美,并且爱不释口。现代的日本人吃生鱼片,常会配上一片苏叶,应该是枚乘时期的旧法吧。

在古代,食脍有专门的调料,称为“脍齑”。在汉至魏晋时期,配食鱼脍的是“橙皮齑”、“八和齑”等。“橙皮齑”是用橙子皮做的一种“酱齑”。橙子为南方所产,从地域上讲,扬州有可能也用这种橙皮齑来调味的。

八和齑尤为著名,据《齐民要术》记载,它用蒜、姜、桔、白梅、熟栗黄、粳米饭、盐、酢八种原料经过非常复杂的工序制作而成,色泽金黄,酸甜鲜爽,香气浓郁。传说隋炀帝在江都,吃了吴郡进献的生鱼脍后,满意地说了句:“金齑玉脍,东南佳味”。

金齑就是指八和齑,“金齑玉脍”第一次出现是在北魏贾思勰的《齐民要术》一书中,看来这八和齑是南北朝时流行于东部沿海地区的一种高档的脍齑。另外,据明张岱的《夜航船》说,南方人作脍时用金橙与之相伴调味,似乎是用的是橙皮齑。

鱼脍美味,以至于有因为吃鱼脍而伤身体的人。据《后汉书·华佗传》记载,汉末广陵太守陈登有一天忽然身体不爽,“胸中烦懑”,于是去找来名医华佗。华佗来了,给陈太守搭了搭脉,说:“太守大人您的胃里有虫,跟您平时爱生吃水产品有关。”

然后华佗煮了二升的药汤让陈登喝下去,一会儿吐出了三升多的秽物,里面有好多虫,虫的头是红的,动来动去,半个身体还是生鱼脍。吐完以后,陈登感觉很舒服,但是华佗告诉他,这个病三年以后还会复发,如果遇到良医还可以活下来。后来陈登病发时,华佗不在,太守大人果然不治身亡。

生鱼脍变化为虫当然是有些荒诞的说法,但华佗长期在江淮、江南的水乡行医,应该常接触到各种寄生虫病,陈登的症状很像是被生鱼脍里的寄生虫感染了。

华佗从卫生角度出发反对生食,他在《食论》中主张食物要经过加热成熟再食用。后来的扬州饮食中,很少会看到生鱼脍的影子,应该与华佗等名医不停的告诫有关系。

但是扬州饮食中还是留下了生食的尾巴——炝虾。吃的时候虾还是活的,只用点酒、麻酱油、胡椒粉或腐乳汁来调味,杀菌和杀虫的效果只怕还不如古人用的橙皮齑、苏、茹之类。

乱世中的东南佳味

西晋灭亡后,北方士族纷纷南下,在江南建立了东晋,当时的扬州称南兖州。在东晋至南朝初期,扬州还不是战争的最前沿,南渡士族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一段时间的繁荣,也使扬州第一次大规模地接触到中原地区的饮食文化。

南北饮食交流的结果是相当有趣的,从饮食制度、烹调方法等方面来说,北方原比南方要先进、完备得多,但南方的饮食风味却往往令北方人所惊叹。

南朝刘宋的一个将军毛修之被北魏所虏,但他的后半身依然荣华富贵,而这荣华富贵得来颇有意思。这个毛修之,居然做得一手好菜,尽得南方菜的真谛。估计他经常用这个一技之长在北魏朝堂上拉关系,终于,把菜做到了北魏太武帝的餐桌上。

太武帝尝了毛修之做的菜后大加赞赏,遂给他升官、进爵,且规定他的那些公务都不用做,专门负责皇帝的饮食。毛修之本是荥阳人,在建康(今南京)做官时学会了做南方菜,随刘裕北伐时被留在北方辅佐刘裕的儿子刘义真守长安,兵败于赫连勃勃被虏,后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攻灭赫连氏的大夏国,毛修之降魏。

虽然他在北魏也有些功迹,但让他名声大噪的却是烹调的手艺,看来他更适合做一个厨师。

南齐王肃因父兄被杀而投奔北魏孝文帝,刚到北方的那几年,他不吃羊肉,不饮酪浆,日常饮食还是他在南朝时所习惯的鲫鱼羹和茶。几年后,他与孝文帝在殿上会谈,吃了很多的羊肉,喝了很多的酪浆。

孝文帝有些奇怪,就问他:“北方的羊肉跟南方的鱼羹相比如何?”王肃说:“羊肉是陆生肉类最好的,鱼是水中最美的食物。羊好比是齐鲁这样的大国,鱼好比是邾莒那样的小国。”王肃的意思是南方食物与北方食物各有所长。

王肃被孝文帝誉为诸葛亮一样的人物,一时名重北魏朝野,他的文采风流吸引了一些北魏的贵族,跟着他一起吃南方菜,喝南方茶。王肃的故事如果与其先祖王导的故事联系起来看就更有文化意味了。

东晋初,刚到江南不久的名臣王导用酪浆招待江东名士陆玩,陆玩回家后就病了,第二天,写了张条子给王导:“昨天在你那儿酪浆吃得多了点,一夜都不舒服。我这个吴地人差点就成了北方的伧鬼。”虽然是玩笑话,但陆玩看不起北方饮食的神情跃然纸上。

从王导到王肃百年时间,北方士族已经补江东饮食所征服。羊肉是北方饮食中所常见的,从周秦至两汉,北方的中国人都是吃惯羊肉的,不仅如此,羊肉还是宗庙祭祀时常用的祭品。按理这些南迁的士族也应该吃羊肉的,怎么会出现不吃羊肉的王肃呢?

这当然与地域物产有关。北方以农、牧业为主,而南方以农业渔业为主,北方士族南下以后,经常接触的是南方的水产类的食物,到王肃时已经几代下来了,习惯南食是很自然的。

关于北方人对南食的评价,《洛阳伽蓝记》中有一段精采的描述。当时,北魏内乱,北魏的北海王元颢投靠梁朝,希望梁支持他做北魏的皇帝。梁武帝派陈庆之送元颢入魏称帝。

在洛阳,功成名就的陈庆之与北魏士族饮宴时乘醉说道:“魏朝虽然强盛,还是被称为五胡,现在天下的正统还是江南,秦朝的玉玺,现就在梁朝。”一番话引起了北魏士族的不快。

过了几天,陈庆之忽然心痛,到处找人医治,北魏士人杨元慎说他会驱鬼,于是陈庆之就听他安排。杨元慎含了一口水喷在陈庆之身上,然后口中念念有辞地祷告:



吴人之鬼,住居建康。小作冠帽,短制衣掌。自呼阿侬,语则阿傍。菰稗为饭,茗饮作浆。呷啜莼羹,唼嗍蟹黄。手把豆蔻,口嚼槟榔。乍至中土,思忆本乡。急急速去,还尔丹阳。若其寒门之鬼,口头犹修。网鱼漉鳖,在河之洲。咀嚼菱藕,捃拾鸡头。蛙羹蚌臛,以为膳羞。布袍芒履,倒骑水牛。洗湘江汉鼓棹遨游,随波溯浪噞喁沉浮。白苎起舞,扬波发讴。急急速去,还尔扬州。



杨元慎这段话当然是为出前几天一口气而故意贬损江南饮食的,但是这段话也基本说明了江南饮食的特点。这段话里,除“手把豆蔻,口嚼槟榔”无法与扬州联系起来,其余的基本是扬州地区常见的饮食。“菰稗为饭”,扬州人从先秦时期就常用菰米来做饭,直至南北朝时期还是如此。

“茗饮作浆”却是西晋灭亡时从北方传来的,北魏的贵族多是游牧民族,此刻还没有学会饮茶,不过在当时的洛阳有专门招待南方投奔者的金陵馆,馆内所供应的都是南方的饮食,其中即有茶。其它的如蟹黄、菱藕、鸡头米、蛙、蚌等等都是扬州所常见的物产。

总的来说,魏晋南北朝时期,由于战乱的影响,扬州的饮食发展受到了很大的限制。而由于扬州特殊的地理位置与运河的影响,往来扬州的各地迁客商贾络绎不绝,使得扬州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里总还能有一定的发展。

隋初杨广灭陈来到扬州,对这里一见倾心,以至于想把都城迁过来。后来他有句诗“我梦扬州好,征辽亦偶然。”正说明了扬州留给他的美好印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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